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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chapter 3

  3 chapter 3 (第2/2页)
  
  她委委屈屈地朝他撒气,于纯然中见娇美,令唐纳言一下就没了辙。
  
  他不知道刚才自己的一切作为,应该被下何种定义,只是笼统地把它概括为家庭教育。父母不在,他是兄长,理当要负起教导妹妹的责任。
  
  只不过,这当中有多少是出于私心里的嫉妒,又有多少真正是长兄如父的立场,恐怕他自己也厘不清。
  
  “有吗?”唐纳言扶着她的肩膀,太单薄了,让他不忍心强行扳过来,只好把头伸过去问。
  
  庄齐撅着唇,低头细细抠着圈椅鹅脖上的漆皮:“就有,就有。”
  
  不应该在这时候觉得妹妹可爱,那就真成了是非不分的家长了。
  
  “......好好好。”唐纳言的声音顿了一下,败下阵来:“是哥哥不对,问话也太凶了一点。”
  
  庄齐转过身,眼里有了真实而脆弱的湿意。
  
  她知道,那并不是因为害怕。
  
  那只是她不能忍受哥哥的靠近,身体在刺激下作出的反应而已,不在她控制范围内。
  
  她揩了揩眼尾,决心把这场戏演到底:“那你下次不能骂我了。”
  
  唐纳言无奈地笑笑:“这不叫骂,我只是担心你还小,过早地交往对象,又分辨不出人的好坏,怕你受到伤害。”
  
  他以为妹妹会跟他理论,拿出一桩桩事实来力证周衾是个上乘人选,那样,唐纳言会更加地笃定自己未雨绸缪的必要性。
  
  但庄齐不是这个意思。
  
  她连一句周衾都没有提,为他正名的打算都没有。
  
  庄齐只是看着他的眼睛,用一种哀伤软弱的口气说:“哥哥放心,我这辈子都不会爱上谁。”
  
  仰慕哥哥,已经让她感到恐惧和绝望,她哪里还敢再碰这个字呢。
  
  况且,她说出的这句话也是不完整。
  
  缺了表意副词,是除了哥哥以外,她不会爱上谁。
  
  唐纳言一怔,声线也因为动了怒,变得沉哑。
  
  他说:“这又是什么胡话?”
  
  她艰难地扬了一下唇角,故作稚气地说:“是真的呀,我们班谈了恋爱的女生,每次和男朋友吵架,回了宿舍都闷闷不乐的。我一个路人都对爱情失望了。”
  
  原来是这样。
  
  唐纳言稍稍松了口气,仍板着脸说:“别人是别人,你不要自发地代入人家的经历,无论好的坏的,知道了吗?”
  
  庄齐装出无所谓的样子,耸了耸肩:“好吧,就当哥哥说得对。”
  
  “什么叫就当。”唐纳言气极反笑,想要伸手去拨一下她的头发,像小时候一样,但被庄齐警觉地躲开了。
  
  他的手很漂亮,指骨分明,净透的玉骨扇一般,但此刻停在半空,几多尴尬。
  
  庄齐顺势站起来:“哥哥,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,头晕,想睡觉。”
  
  不知道她发挥得算不算好,动作够不够流畅?是不是把那种小女孩长大了,渐渐不喜欢被大人碰到的感觉演出来了,会不会被哥哥瞧出什么端倪。
  
  唐纳言的指头无声收入掌心。
  
  那感觉很不好,像握不住一样本该归属于他的东西。
  
  但他还是温和地笑了笑:“好,吃完饭去睡吧。”
  
  庄齐在他的注视下走了出去。
  
  她长大了,细而高的身量,仪态举动无一不端庄柔美,颇具大家风范。
  
  但在唐纳言心里,妹妹总还是那个昏倒在雪地里的小人儿。
  
  那一年,她的父亲庄敏清刚刚过世。
  
  她才四岁,匆忙之间,由院儿里的大人为她披上孝衣,哭得撕心裂肺。
  
  追悼会上,庄齐两眼通红,下巴上的泪珠刚滑脱,又有新的落下来。
  
  她被龚滢护着,站在最前面一排,听着她根本听不懂的,有关父亲短暂的一生的事迹,和他在外交事业上做出的卓越贡献,以及对他本人英年早逝的痛惜。
  
  后来龚滢收养了她。
  
  这位出生书礼世家的奶奶,曾是一名非常出色的女外交官,父亲亦是早期革命运动的先驱,她终生未嫁,膝下也无一儿半女,庄齐在她身边精心养护三年,成了她临终前唯一的牵挂。
  
  那个冬天,她已病入膏肓,专程把门生唐伯平叫到身边,对他说:“齐齐我就交给你了,你和虞生要善待她,好好儿抚养她长大,答应我。”
  
  唐伯平握着恩师的手,止不住地点头:“您放心,我和敏清是至交,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,和纳言一样,没有分别。”
  
  打那之后,庄齐就被秘书带到了唐家。
  
  正式进他家的那一日,是个阴霾天,乌云翻滚,眼看就有一场大雨。
  
  唐纳言还记得,当时庄齐脱了外套,里面只有一条杏子黄的背带裙,怯生生的,跟在秘书后面。
  
  她绕过屏风正心的堆漆禽戏图,而唐纳言就靠在那把灯挂椅上,散漫地看了她一眼。
  
  秘书弯下腰提醒她:“小齐,以后这就是你的大哥,可别错了。”
  
  她大着胆子,走到唐纳言身边,牵了牵他冰凉的掌尖,眨着眼说:“大哥哥。”
  
  他看着这个小姑娘,第一次见面,也讲不出太多话,只冷淡应了声,便让人带她回房休息。
  
  一个月后,龚滢过世在一个严寒的早晨。
  
  那一天,接连下了几场大雪的京城终于放晴。
  
  惨白的日光透出云层,斜照在朱墙黄瓦之上,折出一层薄薄的金光。
  
  唐纳言站在屋檐下,看着庄齐从里边卧房出来,歪歪倒倒地走到院子里,抱着奶奶留给她的漆盒,蹲在还未化雪的空地上,肩膀抖得厉害。
  
  眼看她就要摔倒,他快步走了过去,蹲下去扶稳了她。
  
  庄齐泪眼朦胧地看他一眼,抽噎着说:“哥哥......哥哥......”
  
  她无助地叫了他两声,两只眼睛就急促地、不停地往上翻,最终昏倒在他的怀里。
  
  一晃十二年过去了,庄齐平平安安的,长成了一个美好恬静,花苞似的小姑娘。
  
  可那两声哥哥,被经年的寒风吹散开,在他心里撒下了种子。
  
  这把种子埋在禁忌的土壤中,在他不设防的年年岁岁里,悄声暗长,成了一丛茂密繁盛的茎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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