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 第5章 (第2/2页)
就这样灰头土脸的到了十岁,前朝皇宫征召宫女进宫,征召的衙役到她家看了一眼,就把她拉走了。
黄三娘就这样进宫做了宫女,因为年岁小不识字,被分去御膳房烧灶洗碗,做了三年烧灶丫头,三娘渐渐出落长大,生得标致。
一次偶然的当差途中去宫正司送东西,被宫正司的女官看到,女官于是和她说了几句话,发现黄三娘十分聪慧,很是可惜她沦落去烧灶。
于是女官给她起了名字——采薇,从此黄三娘变成了黄采薇。
黄采薇也不想一直烧灶,打听到宫女也能做女官,但是得先考上女史,当女史就得识字熟读经典。
在女官的帮助下,黄采薇一边烧灶一边自学,用了整整五年,在十八岁那年才成了一个女史。
所诵之书无不能倒背如流。
黄采薇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骄傲的神色,祝萱没想到黄先生居然有这样的过往,她兴致勃勃地继续问:“那后来呢?”
“我去宫正司当了女史,再之后成了正式的女官,八品、七品、快要六品的时候我得罪了贵人,好在有宫内姊妹们帮忙,于是被打发到了金陵的旧宫也就是应天府,重新变成了一个看管典籍打扫书楼的女史。这是没有油水的冷灶,但我却觉得总比我从前烧灶强,旧宫书楼里书有上万册且安静,我在里面又读了不少书。
“再然后越王就来了,金陵旧宫被占领了,我见到了长公主,我请她不要损坏书楼里的书,她答应了。然后她见我识字,就打发我去扫盲,那时候越王帐下那些将军和士兵也没几个识字的,他们的夫人也大多是农妇出身,我就去教这群女人识字。教完了这群夫人,她们的娃娃也放我们扫盲班启蒙。越王帐下还有女兵营,也是一群不识字只会打架的女孩儿,我也教她们识字念书。后来安定了,不需要我一个前朝女史教书了,我又去长公主身边做回了女官,再之后我就回到了我的祖籍。”
说到这里,她就不再讲了,至于为何会回到祖籍的理由她没有讲。
重新成为长公主身边女官的黄采薇比在前朝时更加风光,但是她却在这时候请辞请求回到祖籍养老,黄采薇此时尚不满四十,何来养老一说。
在长公主的询问下,她第一次吐露了心声,她既然有丰富的扫盲经验,就想回到祖籍当个普通蒙学老师,与孩童开蒙和与文盲扫盲总是差不多的。
最后,黄采薇被授五品尚宫之位归乡,同时青阳镇的蒙学也交给她接手了,当然这些细节她没有和眼前的女娃娃讲。
祝萱听完了黄采薇的故事,感觉整个人的认知都被颠覆了,虽然长公主厉害得人尽皆知,但是她终究离祝萱太远。
可是黄先生活生生的例子,才让她不由发自内心感慨一声:还能这样啊。
黄先生从前可是连名字都没有的乡野丫头,过得比她惨多了,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居然有过这般大人物一般的过去。
“所以识字念书确实是有用的。你看,倘若我不去识字读书,那等越王打到北边,我只不过从烧火丫头变成了烧火嬷嬷。那时候要么死了,要么被放出宫去嫁人。嫁人也嫁不到好人家,一辈子待在宫里不通人情,年纪又大了,只能嫁鳏夫。”黄先生继续说。
祝萱觉得她说得对,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。
“所以,祝萱,你还是想识字上学的,对吗?”
祝萱心神一松,她脸上带了一丝向往,肯定地点了点脑袋:“黄先生,我想识字,你让我知道了识字的好处。”
可是黄采薇却收起笑容,她点破了祝萱的幻想:“可是我这样的人万里挑一,即使你真的念书了,也不一定会成为我这样的人。蒙学开了这么久,不少女童都上过,她们中大部分人念完蒙学依旧是该干嘛干嘛,人生没有一丝变化,识字念书有用,但并不是神仙丹药,能够改变你的命运。”
祝萱想到了祝莲,她虽念了三年书,但是看起来仅仅是识了些字而已。
其实大母的话某种意义上也没有错,她不仅仅是偏心,棣哥儿可以去念书,是因为他大了可以考秀才。而她是不能考秀才的,念了也白念,虽然黄先生的故事很励志,但是并不是人人都有这般的运气。
祝萱猛然有些失落,可是黄先生的话就跟下了蛊一样,诱人上前,她对读书的兴趣不再仅仅因为这是新鲜事了,黄先生言语间所表达的那种愿景让她着魔。
她有些后悔顿留在这和黄先生说话了,没有和黄先生讲话的话,过了今天明天,到了后天她就可能为不让上学这件事妥协了。
可是跟黄先生说完话,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妥协了。
哪怕无法成为黄先生这样的人,她还是想念书上学,因为太迷人了。
可是……大母不让,她的父母虽然没有阻拦,但是如果大母不让的话,可能就算了。
她父亲那样孤拐的性子,为了画画无所不用其极,若是铁了心让她上一定是能别过她大母的,可是她阿爹释放出来的信息只是“上学可,不上亦可”。
这么一想,祝萱更加失落了,她说:“黄先生,我想也没有用,家里不让就是不让。即使我知道我可能变不了您这样的人,我还是想上学的,都怪你说得太好了。您当初有机会念书也是得到了那个宫正司的女官的帮助,不然只靠您自己也没办法接触到书本。我却没有这样的运气。”
她说完就听到黄采薇爽朗地笑了起来,她说:“孩子,若是我不想让你念书,我为什么要和你说那些呢?”
祝萱惊讶地抬头与她对视,先生说:“你怎知如今的我之于你,不是当初的那个女官之于烧火丫头的我呢?我既然教了你一课,就一定会保证你在八月初一踏入这间教室的。”
祝萱的眼睛湿润了,但她又茫然了:“教了我一课?先生,你何时教我了?”
“刚刚。”